美國州辦事處榮景再起

目前,越來越多美國州政府將台灣視為其產品市場及投資來源。

本文章譯本由關鍵評論網提供

3年前,美國僅有6州州政府在台設立辦事處,以促進雙方商業往來。如今,該數字已經增加至17州,其中也包含關島(關島屬於美國領土,因此被視為一個州)。另外,至少還有俄亥俄和紐澤西兩州宣布在台設立辦事處,更多類似計畫也在籌備中。

美國州政府層級對台灣市場興趣增加的現象,也能從許多州長以貿易代表團領袖身份頻繁訪台的次數中察覺。過去18個月中,台灣分別接待了亞利桑那(2任不同的州長各1次)、印第安納、愛達荷、密西根、蒙大拿、紐澤西、新墨西哥和維吉尼亞州州長。「這就像是一波焦點的浪潮。」位於台北的賓州辦事處主任高倫說道。

促成美國各州決定在台北設立辦事處的因素,或是原先進入台灣市場後又退出的情況,以上皆不乏政治及經濟考量。在本世紀初,各州代表在台灣活躍的數量曾一度達到22州,不過受到華盛頓與北京關係的穩健改善,且因中國當時蓬勃發展的商業前景吸引許多美國公司投資,該數字自此持續下降。

蔡英文總統與亞利桑那州長霍布斯(Katie Hobbs)會面,如今各州領導人與總統見面,已成為州長訪台的一大特色。

顏銀德在台灣負責愛達荷州辦事處已有30多年經驗,談到市場的起伏,他回憶道:「21世紀初,許多州在中國和台灣都設有辦事處。當時,美國將中國視為友好的競爭對手,認為中國加入世界貿易組織(WTO)會使其成為一個更加開放和民主的國家。」

然而,一切的轉折點出現在2007年至2009年的全球金融危機。由於面臨稅收大幅下降,許多州政府被迫緊縮開支,」顏銀德表示當時美國各州傾向於保留中國辦事處、關閉台灣辦事處——當然從市場規模的差異來看是可以理解的。

不過近幾年情況開始逆轉。由於川普政府對中國產品課予的高關稅,以及美中關係在現任總統拜登任內持續惡化,顏銀德指出許多美國公司根本不再想要中國產品,導致進口商在供應鏈上進行變革。此外,採購方也開始將目光轉移至東亞地區的其他潛在市場,包括台灣、韓國和日本等。

近期台美關係的加強也產生了一定效用。州政府的態度通常受到國家外交方針影響,州級官員敏銳地察覺到美國對台灣的支持態度日益增強。這種支持不僅體現於拜登總統、其下級行政官員和國會成員的聲明中,也在實際行動中被展現,其中包含軍事援助的增加、避免雙重徵稅協定的簽署進展,以及台美21世紀貿易倡議的持續談判(該倡議為兩國曾簽署的最高級別貿易協定)。

為了回應州政府官員的諮詢,美國政府試圖緩解與台灣積極互動後可能引起的潛在擔憂。例如,一封於2023年2月28日發布的「親愛的州長(Dear Governor)」信函,便是由美國國務院助理國務卿克里藤布林克(Daniel J. Kritenbrink)、商務部助理部長維恩卡塔拉曼(Arun Venkataraman)和農業部外國農業服務處(Department of Agriculture’s Foreign Agricultural Service)處長丹尼爾·惠特利(Daniel Whitley)聯名簽署,指出各州擴大與台灣在貿易、教育、投資和旅遊等領域的關系是完全符合與支持美國政策的,此外也可以對各州產生積極的效益。

信中也補充:「美國一中政策鼓勵與台灣進行商業、文化和其他方面的接觸。」另外,該內容也提到它提到美國「與台灣的共同價值及堅固的關係」,並將台灣描述為「重要的美國合作夥伴和民主成功故事」。另外,一封類似的聲明也發送給美國各主要城市的市長。

去年10月訪台期間,紐澤西州長墨菲(Phil Murphy)決定把該州首個亞太貿易辦事處設於台北。

在台灣一端,駐美外交官積極與美國各州政府接觸,鼓勵派遣貿易代表團訪台並在台北開設貿易辦事處。除了位於華盛頓的準大使館臺北經濟文化代表處(TECRO)外,台灣在美國還有12個代表處(若有正式外交關係,這些辦事處將被視為領事館),而這些辦事處都與其所在地區的州政府保持緊密聯繫。

對投資的關注

美國各州對台關注日益增加的另一關鍵因素是,人們越來越意識到台灣是個潛在的外國直接投資(FDI)來源。每年台灣公司組成的代表團,都是美國商務部在華盛頓舉辦的SelectUSA投資峰會上最大團體之一(最近規模更是位居第一)。當台積電承諾在亞利桑那州建造價值400億美元的生產基地時,給許多人留下了更深刻的印象。

「這讓很多人對台灣有了更進一步的了解。」台北蒙大拿州辦事處主任王美美表示。「當他們看到如此巨大的投資來自台積電,及其許多供應商在美國設立業務時,這些人意識到台灣也可以是一個重要的投資者。」

儘管美國在台辦事處曾經專注於推廣州出口產品,如今也在尋求台灣企業投資以促進就業。值得注意的是,地緣政治壓力可能會讓跨國公司暫停在台灣的進一步動作,但對其他方向的投資來說並不是問題。正如其中一州的州代表所說:「如果台海局勢更加緊張,更多的台灣公司可能會考慮在美國拓展業務,以分散風險」。

許多州似乎都在尋找同樣的潛在投資者,包括電動汽車和其他汽車零件、電池、航空及航太零件、半導體以及其他技術導向領域。

不過,這些州對獲得另一個像台積電如此龐大的項目並不抱幻想。有一些州——如南卡羅來納州——把中小企業(SMEs)設為目標。「這是我們的利基市場。」南卡羅來納州辦事處主任冷東霈說道。「在一些州,小公司擔心自己不能受到太多關注。我們保證他們不僅將受到歡迎,也會竭盡所能確保他們滿意。」

「簽署一項投資協議是個長期計劃,公司無法迅速做出這樣的決定。」西維吉尼亞州辦事處李忠諭(Ricky Lee)表示。「因此,即使鎖定一家想要走向海外的公司,也需耗費長時間說明西維吉尼亞的優勢以及我們能夠提供的支持。」

儘管如此,一些州已經開始取得投資項目的成功。2023年7月,新墨西哥宣布台灣和大工業將在當地建造價值7200萬美元的汽車齒輪生產廠。2022年12月,北卡羅來納州傳出一項潛在交易,共有16家台灣電動汽車零件製造商將在該州進行投資。據報導,台灣的宏匯集團也將注入超過3億美元的資金,在關島興建一座擁有913間客房的豪華度假酒店和公寓,成為關島最高建築物(預計於2024年第1季度動工)。

貿易促進方面,各州辦事處也協助當地公司尋找進口商或分銷商,參加特定貿易展覽以獲取媒體宣傳。對於一些州來說,多年來它們的運作性質已經發生了重大變化。例如,當王美美於1988年至2012年擔任蒙大拿州辦事處主任時,主要職責是推廣小麥和木製產品(如合板和木屋)的出口,以及黃石和冰河國家公園的觀光。隨後由於該州轉向專注於中國,台灣辦事處關閉,王美美則改於美國在台協會(AIT)的商務組工作了9年。

多年後,王美美於2021年重新加入蒙大拿州辦事處,當時的她發現該州的重點已轉向發展高科技業務。由於蒙大拿州立大學(Montana State University)是光電研究的領先中心,近年來該州催生了許多從事半導體製造、國防用3D光雕投影、食品檢測和無人機等應用的公司。

同時,蒙大拿州立大學在生物科學領域的研究開創了新的商業機會。在最近一次貿易代表團中,可以看到一些公司專門從事急性疼痛醫學和免疫療法等領域的專業技術。

有些州辦事處有特定專業領域,例如夏威夷和關島的主要任務是促進觀光。關島是距離台灣最近的美國領土,其吸引力在於該島的自然美景、水上運動和免稅購物,現在台灣遊客數量也正在逐漸回升至每年3萬人次的疫情前水平。此外,台灣遊客可以方便使用台灣證件租車,無需國際駕照。由於關島的查莫羅人與台灣原住民同屬南島語族,關島辦事處也協助安排相關文化交流。

正如關島台灣辦事處的資金主要來自關島觀光局,明尼蘇達州和密蘇里州的辦事處屬於各自的農業部門,專注於大豆、玉米和小麥等產品,明尼蘇達州還包括乳製品,密蘇里州則出口寵物食品。

另一方面,密蘇里州和愛達荷州的辦事處則是扮演區域性的角色,兩州皆利用展覽和貿易代表團將其產品推廣到台灣以外,特別是越南和其他東南亞國家。重新開設的蒙大拿州辦事處在其名稱中也將「亞洲」包含在內,但擴展業務之前,會把所有精力集中在台灣。

對於許多辦事處來說,提升當地大學和其他教育機構在台知名度,亦是業務組合中次要但仍然重要的一部分。

一群國立臺灣大學學生在美國蒙大拿州進行恐龍化石挖掘,該活動由該州辦事處一手安排。

挑戰與機遇

各州辦事處能否發揮效力,很大程度取決於其母政府的支持程度。可用預算可能會隨著經濟和政治條件的變化有所不同,新任州長或多數黨可能有不同的優先事項,有時支持國際推廣,有時則相反。過往在一些情況下,一些辦事處曾在州議員爭取預算批准的過程中,不得不先依賴自身資源數月。

不過,若單靠預算仍面臨財政壓力,台灣外交部在辦事處租金等方面也會提供補助,特別是針對市場新進者。

一位州辦事處主任曾警告,州政府同事之間可能出現「長期疲勞」的挑戰,「提供必要的支援是一項繁重的工作。」該主任指出。「人們感到疲倦,人們轉換工作,保持一致性很難。能夠持續取得成就的辦事處,必須歸功於遠在美國母機構工作人員的奉獻精神。」

與重要合作夥伴建立密切的工作關係也至關重要,包括美國在台協會(AIT)、各行業專業協會、臺灣對外貿易發展協會(TAITRA)和臺北進出口商業同業公會,以及經濟部台美產業合作推動辦公室(TUSA)等政府機構。

這些合作關係多由美國各州政府辦事處協會(ASOA)鞏固,該會目前由關島辦事處的嚴樹芬領導。「當各州代表團來臺灣時,ASOA通常是他們的首站或次站……我們告訴各州代表ASOA如何在傳播資訊、安排重要貿易展覽代表,以及與當地行業協會保持良好聯繫方面提供幫助。」作為台灣美國商會的成員,ASOA還為各州辦事處提供了一個與商會互動的總體框架。

賓州台灣辦事處處長葛禮仁對其在各州辦事處代表之間發現的情誼感到驚訝,「你大概會以為這是場激烈競爭,事實上卻是罕見的合作,我認為這是在許多其他市場中不存在的。」

隨著成員數量的增加,ASOA期待未來能更加活躍。「儘管存在預算限制和其他挑戰,我們還是可以做很多事情。不僅是為我們的州,也為了台美關係。」明尼蘇達辦事處主任蔡宜玲表示。「我們並不缺乏機會。」